睡梦初醒,肢肌中只听得雨声滴答。睁开眼睛,屋子里有些阴暗。从二楼的窗子里望出去,那棵柿子树只看得见一个顶梢,茂盛的枝叶承着雨水,闪闪发光。
一背心的汗水,连被褥都渗得湿液流的。起身把头探向窗外一看,我晾着的两件衬衣已经被打得湿淋淋的,沉重地向下垂着,雨从竹竿上一滴滴地往下掉。楼下烟纸店的老板娘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呢还是有意的,也没有给我收一下。
看看时钟,三点已经过头了,我头脑昏沉沉的,坐着点燃了一支纸烟。睡觉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晨的八点钟了,花掉整整一夜的时间,给一家无聊的杂志写了一篇美术笔记,总算把半个月的房租赚到了手。钱是赚到了,可是劳动力也消耗啦——就在这样茫然若失的神思中,抽完了一支烟,可是,后脑部还是昏昏欲睡的感觉。
去洗个澡罢,我这样想着,拿起手巾和肥皂下了楼梯,向晾在竹竿上淋湿了的衬衣瞟了一眼,在雨中走出了大门。伞骨又脱落了一根,撑在手里尽摇晃。
白天的男浴室里,顾客稀少。在热水里泡一会儿,头脑也清醒一些了。从窗子里射进来的光线是这么微弱,浴池里仿佛已经黄昏似的昏暗。
我本来想到民子家里去的,可是发觉时间已经将近四点了,她也许已经去上班,因此再一想,还是等一会儿打个电话到她店里去罢。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女人,当然是很好的事情,可是前些日子她曾要求我为她筹措二万圆钱,看来今晚总得带五千圆给她吧。这样一来,我手里就只剩四千圆了,这四千圆钱,连十天都用不到,又得为以后的来源动动脑筋了。可是,以目前情况来看,除了催杂志社早些支付今天早晨交卷的文章的稿费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蹲在镜子前面开始剃胡髭。外面下着雨,光线很暗,屋子里没有开电灯。映在镜子里的脸黑越越的看不清楚,只有那几根白头发,倒在迟钝的反光里发着艺术性的光芒。赤裸着的身子看来只是一个黑影,只有那乱发蓬松的脑袋、高高地突起的颧骨,细长的项颈,消瘦的身体和胳臂,勾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眠我坐在水桶上,对自己的身体注视了好一会儿。
无论怎么看,总好象已经是将近六十的老人啦。特别是最近,身体很容易感到疲倦,拿东西也变得很吃力了。象这种样子,和民子的交往恐怕也不会太久啦。这种征象已经表露出来啦。但看镜子中自己的身体,就有一种风中之烛的感觉。
从澡堂回来,后门口的台阶下面,放着一双新的木屐。有客来访,这是常有的事情,因此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您好,宅田先生。”
客人先向我打招呼。我这一间六铺席的房间里,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他就在一个角落里坐着。
“哦,是你呀!”
我把浸湿了的手巾挂在钉子上,一面心里在想:这个家伙倒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此人本名门仓孝造。自称雅号乐耕堂。
“真是好久没有来拜访啦,今天突如其来,您不在,我就自说自话的进来了。”
门仓乐耕堂坐正了姿势,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头发本来可以说很漂亮,就是头顶心里秃了一大块,只是四周有一圈长发蟋缩着贴在脑壳上。不过,他的脑袋的样子,加上那胖胖的身子,倒也很有些威风的感觉。
门仓根本不是什么画家。他只是一个拿着“东部美术俱乐部秘书”行头的名片在内地到处分送的古董鉴定商。乡下有很多古老的世家或小财主,家里藏有各种古画、佛像、茶壶、饭碗之类的名器。门仓乐耕堂就在地方报纸上登一则广告,自己住在当地的旅馆里,等候人家上门来找他鉴定,生意倒也不差。
“东都美术俱乐部”这个名称仿佛气派很大,可是他名片上的衔头却不用“会长”而只称“秘书”,这是他利用顾客心理而耍的一个花招。因为这么一来,不但可以显出这个机构规模之大,同时,既然是一个有权威的机构,会长当然不会亲自到地方上来做这种事情的,用一个“秘书”名义,人家倒不会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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