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特别热,清晨,明晃刺眼的红太阳爬到了天上,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儿风,河边杨柳枝低低地垂着,黑绿的黄葛树叶打起了卷,藏在树丛中的蝉“知知”地叫着,让人听了更觉得燥热难忍。万寿场、东溪场街上很少有行人,偶尔有一条懒狗吐着红舌头走过。一些年轻人钻进了瀑布后面的金银洞歇息,不少老人和小孩端着板凳,到太平桥两岸黄葛树下乘凉,老人摆起太平桥下媳妇背婆婆过河的故事,一些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天气太热了,尚书坪青杠林里山蚕都结了茧,多数茧子收回了家,李仁洪一个人在尚书坪青杠林里守看,李家老三回了小麻城。李忠信在家里玩,他端了小板凳到黄葛树下乘凉,听邻居大爷讲故事。瑛子也端了板凳出门乘凉,紧紧挨着哥哥坐着。在家里,李忠信觉得瑛子妹妹对自己特别好,有心里话悄悄告诉妹妹,瑛子也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哥哥,还把好吃的留给哥哥吃。
火辣辣的太阳终于歪到西边山头,一朵乌云飘过来,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紧接着起风了,呼呼呼,驱走了热气,给人们带来了清凉。很多人跑到了街上,高兴地大声叫着:“好了,有风了,凉快了,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一些孩子跑到街上唱起了儿歌:“风婆婆,送来凉,媳妇穿衣裳……”
风越吹越大,卷起泥土和落叶,呼呼呼,呼呼呼,一些搭建得不结实的茅草房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走了,墙壁被大风刮得东摇西晃。一棵杨槐树被风吹断,横躺在大街上。
一道闪电,白亮亮的光撕破黑沉沉的天幕。一瞬间,轰隆隆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大山仿佛在摇晃。紧接着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仿佛要把天撕得粉碎,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千万面巨鼓同时擂响。雨点子砸下来,开始几点,后来越来越密,终于成了倾盆大雨,哗哗哗,哗哗哗,越下越大。
李仁洪手忙脚乱,想用稻草盖住青杠树上还没有摘下的山蚕茧,可是,风太大,雨太猛,好不容易用茅草盖上,一阵风把茅草吹得无影无踪。风刮着,雨下着,闪电刺得人睁不开眼,雷声震得耳朵嗡嗡响,青杠树在风雨中颤抖着身子。李仁洪绝望了,找了一个避雨的石崖,卷缩着身子,紧靠着石壁蹲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他在风雨中颤抖着,两手紧抱着肩头,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
暴雨下个不停,仿佛天河决了口子,水冲出决口往地下泼,无休无止。风刮得树林发出的巨大的“哗哗”声、一声接着一声的雷声、暴雨砸在山林中的响声混在一起,汇聚成了令人恐怖的巨大吼声。李仁洪心里害怕,睁大眼睛望着风雨中似乎就要倾覆的群山。忽然,他听见了另外一种更让人惧怕的声音,山洪暴发了。李仁洪震惊了,他想起自己的家在太平桥边低洼的山壁下,山洪冲进綦河,綦河水涨,会淹到太平桥下,浪头会卷走自己家的茅草屋,家里有新收下的蚕茧,还有妻子、女儿和儿子。李仁洪不敢在石崖下躲风避雨了,他要回家去,赶在洪水到来之前转移家里的东西,让家里的人躲到安全的地方。
李仁洪冲进了暴风雨,到处是水,山道上横七竖八倒着被风折断的树木。他跌跌撞撞奔跑着,借着闪电的亮光看清山路,拼命往山脚下跑,往綦河边上跑,忽然,一脚踢在倒在路上的树干上,身子一歪摔倒了,腰扭伤了,一阵一阵刺骨的疼痛,李仁洪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拼命往家里跑,他已不再惧怕电闪雷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快回家,抢出家里的财物,保住家里的亲人!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再摔倒,再爬起来……
东溪场乱了,人们的奔跑声、呼喊声、哭叫声和风声、雨声、雷声,以及山洪咆哮的声音响成一片。
普慧大师最先察觉到山洪暴发对太平桥沿岸乡亲造成的威胁,他听到暴雨哗哗不停地下着,想到暴雨会引发山洪,山洪汇入綦河,河水暴涨,太平桥沿岸地势低的地方会遭水淹。普慧大师在万寿场多年,亲眼看到过綦河暴涨,冲毁沿岸田地,卷走房屋人畜的惨状。现在住在太平桥沿岸的多是湖广来的移民,还不熟悉綦河的脾气,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普慧大师在庙里坐不住了,带着李忠贵冲进了暴风雨,互相搀扶着来到了东溪场太平桥綦河岸边,借着闪电的亮光,大师发现綦河的水浑了,夹杂着山洪带来的杂草和树枝树叶,他知道綦河的洪峰要来了,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起来:“綦河要涨水了,快把财物、牲畜搬到高处呀!”李忠贵也跟着大声喊。可是,风雨声、雷声、洪水声太大了,淹没了普慧大师和李忠贵的声音,普慧大师眼看綦河洪峰要来,急得眼里冒出了火,他吩咐李忠贵往南,自己往北,沿街拍打乡亲们的房门,叫起屋里的人往地势高的地方搬运财物。
李忠贵冲过了太平桥,一家一户拍响了门,催促搬运财物,牵走牲畜。乡亲们出门听见“轰轰”的洪水声,闪电中看见綦河翻滚着巨大波浪,吓了一大跳,赶紧叫起家里的人抢运财物。李忠贵到了亲生父亲家,想起父亲诬告陈伯伯,心里有怨气,不想拍门叫了,又想到李家有弟弟李忠信,还有大师教诲的以德报怨,还是拍响了李仁洪家里的门。李忠信开门看到了哥哥,十分惊讶,听了哥哥的话,跑出门看到綦河水已经快淹到家门口了,赶忙叫起继母和瑛子妹妹,三个人把山蚕茧抢运到地势高的一个熟人家里,又返回家抢运被子衣服和粮食。洪水已经淹过了家门前的地坝,刘召儿背上背着东西,一手拉着李忠信,一手拉着瑛子艰难地往高处走。瑛子看到洪水越涨越高,发出震耳的轰轰声,心里害怕,脚下没有踩稳,“扑通”摔倒了,一个浪头卷过来,刘召儿的手松了。李忠信看到妹妹要被洪水卷走,急忙把背上背着的东西给了继母,扑进洪水救人,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抓住了瑛子妹妹的一条腿,使尽全身力气救起了妹妹……
李仁洪跌跌撞撞,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终于奔到了綦河岸边,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傻了,綦河仿佛成了一条奔腾咆哮的黄色巨龙,一路吞没着田地房屋,直泄而下,太平桥桥面被淹了,两岸的茅草房被冲垮了,有的没有了房盖,剩下几堵残破的墙壁在洪水中颤抖着,有的已经无影无踪了,李仁洪不知道妻子儿女到什么地方去了,以为辛辛苦苦采摘的山蚕茧,还有家里的财物都被洪水冲走了,十多年的心血被洪水冲走了,呆呆地站在雨地里,对着天大声呼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天亮了,俗话说,易涨易落山溪水。綦河是崇山峻岭中的一条溪流,洪水来得快,退得也快。洪水洗劫后的綦河沿岸,惨状不忍目睹。茅草屋东倒西歪,一些小树被洪水连根拔起,横在路上,一些猪狗淹死了,尸体东一个西一个摆着,街上淤泥一尺多厚,一些移民刚刚建起的家被洪水毁了。
李仁洪终于找到了家里的人,因为有李忠贵及时报信,山蚕茧保住了,一些穿的吃的保住了,他感到幸运。李仁洪非常感谢儿子报信,听说普慧大师带着李忠贵沿綦河岸边挨家挨户报信,他对大师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陈雄义听着茅屋外的暴雨声,心里忑忐不安,他想起太平桥綦河沿岸地势低,綦河涨水要淹没一些房屋,一些刚刚安下家的移民要受灾。让小铁匠把鱼沱山的兄弟们叫来分了工,陈松守在家里,陈雄义带着小铁匠和兄弟们赶到东溪场救灾。大家立即行动,赶往东溪救灾的兄弟们正往前走,听到后面有人呼喊,人们停下来等,唐蓉衣服湿透,大口喘着气赶到了。陈雄义又气又爱,大声吼:“蓉儿,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唐蓉噘着嘴大声叫:“我要去东溪场救灾。”
陈雄义看到唐蓉十分坚决,叹了一口气,让两个兄弟紧跟在姑娘身后保护,带着人继续往东溪场赶。一路艰辛,天亮时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成了灾民的临时避难所,住了很多已经无家可归的灾民。太平桥綦河岸边不少茅屋被洪水冲走,普慧大师把灾民安置在庙里。大师腾出了自己的房间,还在庙旁边临时搭起了茅草棚,安置灾民住下。一些灾民逃出时慌张,没有拿出粮食,没有吃的。普慧大师拿出了庙里的所有粮食,支起了大锅,给灾民们煮稀饭充饥。灾民多,庙里乱糟糟的,李忠贵帮着大师烧火煮稀饭。刚好,陈雄义带着鱼沱山的兄弟们赶到了,普慧大师安排唐蓉和李忠贵一起烧火煮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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