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叔叔的话:
在这座城市里,你看到变化了么?我说的是内在的变化,一种城市心理的变化:比如说吧,马道街,就是城南那条老街,一条不宽的横街。你知道它现在叫什么?我说的不是挂什么街牌,当然挂的还是马道街!(二十年前,有一段还改为“反修街”,你不知道吧?)我说的是口头叫法。常去这条街的人都知道,那里现在是一个狗市:一街两行都是卖狗的。去的人都不说马道街了,说是去狗街。一说狗街都知道,说马道街反而没人知道了。半吊子生意人,多少有俩钱的、一说就是上狗街喝狗蛋汤去!说那玩意儿大补。那拘街一地狗毛,一地笼子,有专门的狗医、狗门诊,甚至还有狗交易所。狗街上架着狗肉锅锅,死狗活狗都卖。在那条街上不看人,抬头只看狗,在那条街上狗比人主贵,人是侍弄狗白号……再比如,政四街,就是银水大道的中段那一块,你知道人们叫它什么街么?人们叫它“公款街”。那条路上一街两行全是高级饭店,一流的餐馆。一般人是不敢进的,起点千元,没有一千别进。里边全是装有空调、带卡拉。K的豪华雅间,小妞们扭来扭去一人拿着一个打火机给你点烟。这里的吃客大多是下边各县市来的头头脑脑,都是开着车来办事的。他们不花钱,他们来时都带的有人,带着企业的厂长,吃了喝了由厂长掏钱。他们从来不沾钱(为了廉政),送礼也是由企业来的厂长经理们买来送去,这样事办了,也廉政了。当然企业的钱也不是白花的,那钱百分之八十是贷款,屹的都是国家的,所以那条街叫“公款街”。个体户不在这儿吃,个体大款是另一路。个体大款一般都在宾馆里弄事。在亚东亚宾馆那条路上,那里才是真正的全套服务。吃是不用说了,吃了是洗,桑那浴、冲浪浴,还带异性按摩,接着是开房间……开房间我就不用说了。所以这个地方叫“大款街”。槐树街你知道吧?你知道槐树街现在叫什么?这里现在是个古董市,一街两行全是卖古董的,人们顺嘴就说是“古董街”。其实就是卖死人东西的,卖死人陪葬品的,时间越长越值钱。一块破砖头,说是汉代的,要五十……羊街、水果街、服装街、邮票街、鱼街、鸽子街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这里边可以看出一个问题,你看出问题了吗?那个词儿是朱朱告诉我的。朱朱说:“这叫物化。人人反对,人人化。”我不管它什么化,总之是全民性的,这是全民性的心态大转移。朱朱说:“走在街上,你看看那些脸,哪里还有人,那叫人么?转移之后只剩下一个字厂,在这座城市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字……”说到这里,我想起来我有一次问过朱朱,我开玩笑说,和你一块的那两个都要五万四百的,你为什么只要三百?朱朱出口就说:“薄利多销么”我说,这叫人活么?朱朱说:“没有人话,现在没有人话了。”朱朱说:“现庄‘解放’了。现在大家都可以自豪地说,没有好人了,这世上没有好人了,我他妈的也不是好人!”我很是同意,我非常同意,这里边也包括我呀。所以,当我被戴上手铐的时候,我也不觉得丟人了。我只是后悔,后悔上了那东北小个子的当。
我是十月十一日被戴上手铐的,那时天已有些冷了。那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当然还是因为那笔化肥生意。那笔生意是三月份签的合同,说好是十天内发货,货到付款。可合同签过后,货迟迟不到。打电话问,那边说是已经如期装车发出了。可盼星星盼月亮车皮就是过不来,一拖拖了两个半月。你想,化肥生意是季节性生意,一家伙拖了两个半月,麦都收了,生意还怎么做?后来货到了,在车站上堆着。你知道,现在车站收费是很厉害的,放一天罚很多钱……可磷肥这东西过了季节就没人要了,说好的几个地方都不要了。你说叫我怎么办,这可是一大笔款子!货到了,他们的催款人也来了,天天逼着我要帐……你想想,我能付款么?款一付我就成了一个穷光蛋了,剩那么一大堆放都没地方放的磷肥,还得付一年的租仓库钱,我只有跳楼了!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东北小个子骗了我,什么国营大厂,他们其实只是一个县办的小厂,一百四十人,他说是一千四百人,一家伙扩大了十倍!狗急跳墙我深有体会,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狗急跳墙了。那些天我一家伙瘦了十斤……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有想邪门。我找了些工商、公安、税务方面的朋友,就是我那些顾问们。他们说,老魏,这事怕是得在法院解决。你得找法院的人。按说我们跟他们也都熟,可现在光靠人熟不行了,你得直接找他们……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刚好,朱朱说她在法院有一个朋友,我就让她去找法院经济庭的人问了问,看能不能告他们,我想告他们拖期。朱朱回来说,他们说了,告拖期不行,拖期是铁路上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好办。不过总还是有办法的……我一听就明白了,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说,朱朱,你给我约个时间,我见见他们。我说,只请两个人,一个是经济厅的厅长,一个具体负责的审判员,多了不行,多了我负担不了。朱朱撇撇嘴说,就请两个人,你也太抠门儿了吧?我说,你不懂,这事你不懂。后来约了个见面的时间,约的当然是中午,中午是先吃饭,这是规矩。那天是在亚东亚宾馆见的面,请的两个人都来了,一个是经济厅的厅长,姓赵;一个是经济厅的审判员,姓杜。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现在最大胆最敢干的就是三十多岁这拨人。我安排了一个雅间,就我们四个人,包了一个雅间。坐下来之后,我说,今天请两位来,主要是想向两位法律上的专家请教个问题。咱们边吃边谈。请二位点菜吧,随便点……那姓赵的庭长淡淡地说:“菜不要点那么多吧?精一点……”可点起菜来一点也不客气,拿起菜谱,开手就点了一只老鳖。你猜猜一只老鳖多少钱?一只老鳖三百,光这一只老鳖三百!那姓杜的也不含糊,点了一条白花蛇,一条白花蛇二百七。别的菜就不用说了……这顿饭我花了两干八。吃了喝了,我说,二位还想玩点啥,崝说了。那庭长用牙签剔着牙,淡淡地说:“天热,洗洗吧。”我说,好,那好……而后,我让朱朱去结帐,我带着他们上了宾馆的三楼,三楼是桑那浴、冲浪浴、异性按摩……全套服务。一个人的费用是四百四十四,我掏了八百八十八……掏了钱我就下去了,我说,你们洗,你们洗,我还有点事……说完我就走了。其实这天基本上没有说事,什么也没说。回去之后,朱朱说:“他们真敢点,他们也真敢点……”我说,这才是开头,你等着吧,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晚上,我又掂上提包上了。提包里装的什么?钱,当然是钱,这时候不上钱上什么。本来朱朱要和我一块去的,我说你别去了,一人为私,二人为公,你去了,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不敢收……朱朱当时耍小聪明,她说,你干脆带个小录音机去,他要是收了钱不办事……我当时没有听她的。我说,你别把别人当傻子,这年头没有傻子。我先去的是姓赵的庭长家,姓赵的住在伏牛路中段一座旧楼里。进了赵庭长家,他还是满热情的,淡淡地笑着让了座,倒上水(这人不会大笑,自从我认识他后,我从没见他张嘴笑过)……说了一些闲话之后,我看他不往事儿上提,我就把提包拉开了……我说,赵庭长,我是来给你送咨询费的……他仍是淡淡地笑着说:“魏经理,不要这样,你把钱收起来,收起来吧……”我刚张嘴,他又摆摆手,不容我往下说……而后,他说:“你那个事么,按说是可以受理的,不过,恐怕得有更充分的……”我说,我就是来请教的,法律方面你是内行……他说:“你把钱带走,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说,这是咨询费,是应该给的……他说:“这不行,你一定得带走。你把钱带走。你那个事,这一段比较忙,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我没有勉强,我就把提包的拉链又拉上了。我拉得很慢,我慢慢拉,我看他故意把头扬得很高,他故意不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天晚上钱没有送出去。后来我又去了一次。第二次去,他非常热情,又是让座又是递烟、没等我问,他就主动说:“你那个事,可以在质量上想想办法。如果是质量上有问题,事就好办了……”他一点我马上就灵了,我说,质量的确有问题(我心里说,一定得给他搞出“问题”来,没“问题”也得给他搞出“问题”)……可他却不往下说了,他还是淡淡地笑着,他总是似笑不笑的,他说:“这一段比较忙,这样吧,等忙过这一段再说吧。”我马上说,赵庭长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要说,也没啥,就是房子问题。我爱人一直嫌房子旧,想装修一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我心里想,狐狸尾巴到底露出来了,你可露出来了。两万呢,那晚我带了两万,他还嫌少……我马上说,你怎么不早说?搞装修的我都很熟,交给我吧。
他说:“那好,那好。这事就请你多帮忙了。”第二天我就带着一个装修队去了。说实话,这装修队是我花钱雇的。一个小装修队六个人,整整在他那儿忙活了一个星期。你猜猜一共花了多少钱?带工带料一共花了四万七!钱是我花的,四万七千块钱就像打水漂一样。我想不能这样,我想起码得让他知道花了多少钱。所以,我特意安排包工队的头,在装修完以后,让他在验活的时候签个字,一定让他签个字。可他没有签。这家伙滑头,他不签。他仅是拿着那张写有四万七千元的工料费的票据看了看,没有签……我心说,不签也行,只要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就行。这样一来他就主动了,再不说这一段比较忙了。他还多次上门找我,连话也变了,开口就说:“老魏,咱收拾他,想办法收拾他……”他还跟我一块到化工研究所去检测磷肥的质量。现在到哪儿都得请客,研究所也一样得请客。那天中午研究所去了八个,加上我和老赵一共十个人。那天我也甩开了。在“贵妃酒家”一桌花了三千六!喝倒一片。喝得这姓赵的厅长抓住我的手直哭,也不知道他哭什么……
告诉你,开初的官司就是这样打贏的,没打我就先赢了。后来在法庭上,那东北小个子厂长暴跳如雷,几乎要气炸了……可我有化工研究所的检测结果,经检测,他们的磷肥有三项指标不合格(说老实话,只差那么一点点。县办小厂,质量上能不差那一点半点么?)……他本以为我要告他拖期,告他拖期容易扯皮。他没想到我会在质量上做文章。结果是当场宣布这批“假化肥”予以没收,由工商部门执行……后来工商部门又把这批磷肥处理给了我。你知道,工商所的头头是我的“顾问”。我说,五万吧,五万块钱处理给我算了。所长说:“五万就五万。你再请所里的人吃一顿……”说一句不中听话,那是白给,我只掏了个了了的钱,掏了个运费加车站货位的罚款。那东北小个子带着他的人哭着上火车走了……这一手有点狠,我也觉着这一手有点狠。我原本是想退货,能把货退掉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赚了一笔!这批化肥我秋天里又卖掉了,这一笔赚得不多,除去打官司送礼花的钱,七扣八扣的,再除去给朱朱的回扣,我赚了十七万。后来我又给我那些顾问们一家搬去一台空调,包括赵厅长……其实,我只净落了十二万。
官司是九月份打赢的,后来又赚了一笔,心里当然高兴。可我高兴得早了,高兴得有点过头了。两个月之后我就成了犯人,被人戴上了手铐。我本来是可以躲过这场祸的。那些天我本打算到武汉去,去跟人家谈一笔生意,可我晚走了两天。当我拿上票要走的时候,却被人堵住门了。敲门的是两个东北的大个子,这次来的是大个子,穿着警服,还带着武器。其实他们已盯我好几天了,我后来才知道,头天晚上,当我跟朱朱去歌厅学跳舞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呢。门是朱朱开的。门一开,站在前边的那个警察问:“这里是魏经理家么?”朱朱一下子愣住了,朱朱最害怕警察,她不知说什么好了。我在里边听见了,一听口音我就知道坏了,标准的东北口音。这时候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让人堵住门了,还往哪里躲?我走出来说:“我就是。有什么事,说吧。”人家更利索,人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人“唰”一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拘留证”,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你被拘留了。”说着就往我手上套手铐……这时朱朱才醒过神来。朱朱拦住说:“你们为什么抓他,他犯了什么罪?”那两个从东北来的警察说:“诈骗。”朱朱说:“说他诈骗有什么根据?”那警察一边往外推我一边说:“现在是拘留审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一溜小跑把我推下楼去。下楼时我喊了一声,我说:“朱朱,你放心,我会回来的……”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下楼之后,我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警车,那车号正是东北×县的,他们带车来了。开初的时候,他们把我弄到一个宾馆里。我在宾馆里又见到了那个小个子厂长,他也来了,他是跟他们一块来的。他们审了我一夜,他们说我是诈骗犯,他们说按我犯的罪,最少要判七年以上……而后那个小个子厂长出面了。小个子厂长对我说:“魏经理,说句心里话,你太不仗义了。你仗着你在这儿人熟,一家伙坑我们几百吨磷肥!你想就这样算了?县长说了,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我们会跟你算了?!你要识相的话,把钱吐出来,你只要把钱吐出来,我保证让他们放人……”我一听就听出意思来了,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要磷肥款的,我估计他们也是买通了公安方面的人,专门来弄这笔钱的。我说:“范厂长,你的磷肥不合格,是经过法院判的,你叫我上哪儿去给你弄这笔钱哪?”小个子厂长说:“老魏,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你不是没钱,你有钱。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们能轻饶你么……”我当时已经有点犹豫了,我甚至想,他们只要放我,我可以先给他们一些(那会我身上就带着钱的,我穿了两件毛衣,我里边那件毛衣里缝了三万块钱,是朱朱给我逢上去的,那是我去武汉做图书生意带的钱)……可是,第二天,小个子厂长又对我说:“老魏,你要是一时凑不齐,先拿一半也行。你先拿出一半,我就让他们放人。这样行不行……”一听这话,我主意又变了。他松口了,说明他还不摸我的底细。我不能给他钱。我就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说:“范厂长,到了这一步,且不说谁对谁错了。这么一大笔款子,我实在是给你凑不齐,就是一半也凑不齐。这样吧,你通知我家里的人,让她来一趟,我让她去想办法借……”在场的一个警察用枪点着我的头说:“你别耍滑头,你要是耍滑头,老爷们饶不了你!”他们几个出去嘀咕了一会儿,就开车去接朱朱去了。在这当口我上了一趟厕所,我心里算着时间,等到朱朱快来到的时候,我要求上厕所……他们就派了一个警察跟着我。那警察嫌厕所里臭,他给我开了手铐之后没有进去,他站在厕所门外边……我就是趁着这一点时间脱的毛衣,我把里边那件缝有三万块钱的毛衣脱下来了,我把装钱的毛衣搭在厕所的木墙上,又在里边蹲了一会才走出来……这时候朱朱已经到了。见了朱朱,我没有说别的,当着他们的面,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只说让朱朱去借钱。我说:“咱没犯法,他们说咱犯法了,我也没有办法。你去借吧,你先去找‘一号’借,而后再到别处借……”我含含糊糊地说了好几次“一号”,我生怕朱朱听不明白,我记得我是说了三次“一号”。(朱朱有个习惯,老把厕所说成“一号”,平时我也老跟她开这个“一号”的玩笑,没想到这次使上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朱朱早就听明白了,她出门后先上了一趟厕所,进去就把带钱的毛衣穿身上了。他们给朱朱限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以内,送钱放人……可十个小时之后,他们又变卦了。他们把我押上警车,开上就走……
你不知道这一路我吃了多少苦,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们动不动就把我铐在车上,动不动就朝身上踢两脚。只要路过一个有景致的城市,他们就把我往车上一铐,而后就旅游去了……那小个子厂长也够呛,那小个子苦不堪言。他是个跟班花钱的主儿,一路上吃、花、玩的钱都是他拿掏的钱。他们连玩带走一共在路上是十天时间,这十天里,我几乎没睡过,我熬得几乎就要疯了,我觉得我都快成疯子了。到了东北的那个县里之后,他们说什么我就应什么,我想只要让我睡一觉,喊他们爷都行……按说行政拘留不能超过十五天,你猜猜他们关我了多长时间?他们一共关我了六十七天!那东北小个子把能使的法都使了,可就是得不到钱,到了他也没有得我一分钱。不过,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一段我没少给朱朱拍电报,过几天拍个电报,过几天拍个电报,反正我也没钱,花的都是他们的钱。
我在电报上什么都写,都是让朱朱赶快送钱的,我说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家俱、把家里东西卖光卖净也要送钱,赶快赶快送钱!再不送钱就下逮捕令了……可朱朱明白,我心里明白,电报上没有暗号,没有暗号,她是不会送钱来的。朱朱知道帐户上有钱……其实到最后,我也撑不住了,再有几天我就撑不住了。你不知道东北那地方有多冷,冰天雪地的,零下几十度,他们一天只管我一顿饭,我就快要冻死了!他们有时候也打,打得我吐血,我吐过两次血……不过,最后先撑不住的是那个县的公安局,因为超过拘留时间太长了,时间长了他们也害怕。那局长是个好人,那局长让他们赶快放人。那小个子厂长后来也撑不住了,那小个子厂长有一天突然哭着对我说:“你是爷,你是爷行了吧!你给钱吧,你可怜可怜我这一百多名工人吧,我这里五个月没发工资了……”我说:“我准备死在你们这儿了。你不放我,我上哪儿去给你弄钱……”他说:“放了你,你能还钱么?”我说:“你只要放了我,我一定给你送钱,就是砸锅卖铁,我也送钱来……”我说:“你要不信,我给你写个条子。”那小个子厂长说:“你要不送钱,这边可要下逮捕令了,这回可是真下……”我说:“行行,你放心吧,我回去就给你凑……”就这样,他们才算把我放出来了。出来之后,他们只给我买了一张车票,除了这张车票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一路上是要饭回来的。那时候我一身冻疮,瘦得跟鬼一样……
现在你明白什么是生意了吧?这就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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