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休息啊,大休息啊,瞿秋白确实说过。说话听声,敲锣听音。我就想,葛任是不是在暗示他已经活够了,我应该学习宋希濂,将他杀掉呢?你不知道宋希濂?他是国民党三十四师的师长,黄埔军校毕业。有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洪洞县里没好人。姥姥,太片面了,典型的形而上学。宋希濂就是个好人。要不,他后来怎么又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我也是个好人,虽然我没能挽救葛任,可我还是个好人。要不,白纸黑字,报纸上怎么会说我德高望重呢?
这么给你说吧,小姐,尽管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想争取保住葛任的性命。我想,怎么办呢,要不和戴笠谈谈?虽然没有把握,但摸着石头过河嘛,还是有必要争取一下嘛。所以,和葛任谈过话之后,我就拨通了戴笠的手机。我告诉戴笠,我弄清楚了,那人确实就是葛任,但是葛任拒绝投降。葛任病重的消息,我也给他说了。我问戴笠,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指示。他让我过一会儿再给他挂电话。小姐,你真聪明,他也做不了主,他得向老蒋请示。过了一会儿,我又打了过去。戴笠这个笑面虎可真是心狠手辣啊,说什么既然他已经快死了,那就把他毙掉算了。我说,要不要把他弄回重庆?他说,弄回来干什么,如果他不投降,那弄来弄去又费钱,又费事,太不划算了。不,在电话里我没有提到川井。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要知道我跟日本人有来往,肯定对我起疑心。对了!这种事只能当面推心置腹,徐徐道来。哈,小姐,你跟我走这一趟,还真是学了不少斗争经验嘛。
放下电话,要说我不痛苦,那肯定是假的。可这是大气候和小气候决定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实事求是讲,我并没有痛不欲生。一来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戴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二来,我对葛任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毙掉他,其实也是在成全他。既然他说国民党一定要倒台,共产党一定要胜利,那我杀掉他,他不就成为烈士了吗?胡适说过,历史就像个小姑娘,你把她打扮成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要知道,胜者王侯败者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方针是明确了,可如何落实还是个问题。什么,我亲自动手?不,我不能亲自动手。担心透露出去身败名裂?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不光你这么想,小红女也是这么想的。去年,小红女还偷偷问我,当时我是否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说没有,真没有。我对她说,你的艺术团名叫心贴心,我给你说的也都是贴心话。她当时看着我笑,还说,瞧瞧瞧,脸红了脸红了。笑话,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为什么要脸红呢?我本来还想给她解释一下,后来一想算了算了,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她毕竟是个艺人嘛,知识结构不行,讲也是对牛弹琴。小姐,你跟她不同,所以我不妨给你说得详细一点。至于写传记的时候怎么写,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干涉,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下面这几句话,最好不要写进去。这么给你说吧,我没有亲自动手,主要是因为对葛任所说的共产党一定要胜利、国民党一定要失败,还有点将信将疑。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在长期的斗争实践中,我也养就了这种品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八路军战败了,那葛任不是白吃了一枪吗?OK,我就想,最好是川井来把这事给办了。那样一来不管谁赢谁输,不管历史由谁来写,民族英雄这个桂冠葛任都戴定了。唉,我的好小姐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天地良心,我是因为热爱葛任才这么做的呀。当时我就想,这事最好不要传出去,如果真的传出去了,那我就可以给别人说,没错,葛任确实死在了大荒山,不过,那是日本人干的。我晚到了一步,没能救出葛任。对,你说得对,在武汉时,我就想到过这一手,所以才把川井带来。不过,我现在说的,都是新形势下的新问题,因为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葛任真的会待在大荒山,而且真的没走。
我对手下说,去,去把小日本给我领来。因为川井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所以他来的时候灰头灰脸的,头发茬上爬满了蜘蛛网。他一来,就眼巴巴地看着我,范老,我哥哥的下落问清楚了没有。我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用哀悼的口气对他说,老弟,我已经问过葛任了,你哥已经死了,你一定要节哀啊。他听了,眼里噙着泪,半天不吭声,Fuck!就跟傻掉了一般。我立即训了他一通,像你这样经不住风雨,又如何能见到彩虹。小姐,顺便说一句,我认为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他能做成那样的业绩,就跟我当年的训斥很有关系,醍醐灌顶嘛。之后,他慢慢缓过了神,问我他哥哥是怎么死的。我鼓足勇气,把想过多次的话讲了出来。听着川井,二里岗战斗是谁指挥的,你知道吗?他说知道,是葛任指挥的。我说,你哥哥就死在二里岗。然后我告诉他,你不要恨葛任,你哥哥为天皇而死,对你们日本人来说,他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你应该感谢葛任才是。感谢葛任?他一下跳了起来。我又把他按住了。先别冲动,我说,你不光应该感谢他,还应该帮助他。葛任现在已经病重了,我给你一个帮他的机会,你去把他杀了。一来葛任就成了我们的民族英雄;二来等你回到了武汉,你可以对你们领导说,你把葛任干掉了,这样你也就成了你们大和民族的英雄。我刚说完,他的脸就吓白了,比屁股都白。没出息的家伙!还连连后退呢,迈着小碎步,一直退到了墙根。然后,他蹲了下来,捂着脸哭了起来。看来,我刚才的那顿训斥并没能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我就对他讲,怎么想就怎么讲,哭什么哭?不许哭!他就抹着泪,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他也杀了。
我笑了。我是笑他太幼稚,可他却误解了我,以为我笑里藏刀,真的会要他的人头。Fuck!我要他的人头有什么用。可当时,看,小姐,他就这样往门口溜。因为门口站着我的人,所以他溜了几步就跪了下来,又把我称作他的七福神,要我看在他哥他妈的面子上饶他不死。我朝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命令他立正站好稍息。为了让他安心工作,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说,我会放你的,一定会的,我们中国人历来说话算数。
事情就这么定了。当天晚上,葛任就成了民族英雄。那一天应该是惊蛰前后,因为雷声不断,已经有人在白云河里种茭白了。当时我不在场,天一直下雨,我懒得出去。当然我也没闲着,钻在尚庄的小教堂里起草密电,给戴笠的密电。小姐,不是吹的,后来,无论是内地的《民众日报》,还是香港的《逸经》,上面发表的消息,都是根据密电的内容改写的。在那封密电中,我建议中央政府把葛任树立为民族英雄,民族楷模。写完以后,天已经快亮了。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睡一会儿了。可我刚睡着,就做了一个梦。什么,白日梦?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天已经亮了。我梦见了葛任,他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什么意思?那还用问,他正在感谢我对他所做的一切。我这个人听不得别人表扬,连忙说,别客气,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姥姥!就在这时候,助手把我吵醒了,说阿庆和白医生扭打到了一起,要不是他半路碰见了,强行将他们拉开,白圣韬就没命了。我听了很生气,觉得阿庆也太不尊重知识分子了。我就命令助手去调查一下,先搞清楚双方为什么动手,然后让阿庆写一份检查交上来,等候处理。
助手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睡着。我想,他们一定是因为马粪打起来的。我忘记给你说了,有一天,阿庆从马上摔了下来,磕破了腿,白圣韬用马粪给他疗伤。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看我这脑子,当代史又变成了古代史。我就想,阿庆一定认为那是我在背后捉弄他,但是吃柿子拣软的捏,他不敢朝我发火,只能拿白圣韬医生出气。不久以后,助手回来了,说他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阿庆先动手。我问是不是因为那泡马粪。助手说不是,是因为川井。白圣韬告诉阿庆,前半夜他看见川井在和葛任聊天,到了后半夜,他看见葛任的屋里还亮着灯,就去催葛任睡觉。但是进到屋里,他发现葛任躺在床上,靠门的那只眼望着门口。后来,他才发现葛任已经变冷了。白圣韬就给阿庆说,肯定是川井下的手。可阿庆却不听这一套,上去就抡了白圣韬一枪托。我说,小鬼,你再跑一趟,把阿庆叫来开个会,研究一下新形势下的新问题。但助手却对我说,阿庆跑了。跑了?跑哪里去了?他说去追川井了。Fuck!阿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也不理解领导的苦心。是我故意网开一面,放他(川井)跑的呀。我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阿庆)去吧,你去把白圣韬给我叫来。
是的,当时我曾打算把白圣韬带回重庆去。我想,如果领导(戴笠)问起来,我就让他为我作证,证明我发回去的密电句句是真。不过,后来我担心他言多必失,路过香港的时候,我又把他给放了。当然,我之所以放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对,我当时已经想好了退路。如果戴笠对我起了疑心,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路过香港时,他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不管怎么说吧,白医生至死都得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小姐,我还记得他被押来时的样子,哈哈哈,鼻梁骨都被打断了,鼻血一直流个不停,就像两股喷泉。我让助手给他洗了脸,然后问他想到哪里去。幸亏他反应快,说他想跟我走,国家正在用人之际,他或许能派上用场。小姐,不瞒你说,当时如果他话语之间有半点闪失,我肯定要给他一枪,把他送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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