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6年12月。

北京崇文门外,巾帽胡同里的"隆庆客栈"旁边,有一个年约二十二、三岁的人在那里摆设卦摊。此人身材魁伟,面貌皙白,眉清目秀,有一表书生气质;只是穿着很少"京味",那副局促的表情,让人一看便知是自偏远乡间来的。乡间青年跑到京城来算卦,这对识多见广的北京人,自然有种"骗饭吃"的印象。所以,年轻人在凛冽的风中站了两天,竟是无人光顾。到第三天,他着急了,觉得抄手等客不行,得厚着脸皮拉客。

第三天早饭之后,那青年人把自写的"招牌"朝地上一摊,便两只眼睛滴滴溜溜地望着街巷行人,想瞅准"目标",拉一个主顾。北京人有个习惯,寒冬腊月,男人们很少早起,很少上街;女人们家务忙完也就到太阳老高了,然后才挎着菜蓝子去买菜。这青年人瞅了半天,也不曾觅准一个对象。肚里早已咕咕作响了,他心中也有些焦急。他是外乡人,身上的盘费已所剩无几了,若不是这两天勒紧腰带,早已囊中空空。再找不到主,可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说来也不幸,正是青年人着急时,天空竞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雪花。落雪了,行人更少了,青年人想收摊子。他躬下身,又犹豫了。"摊子一收,财路自绝,我这嘴往哪里搁呢?"他叹了声气,只把"招牌"朝一个檐下移了移,仍然立在那里。

也该着这位青年人天不绝路,正是他焦急之际,一个老者打着一把金黄色的油布伞晃晃悠悠地走来。青年人仔细观察了老人的上上下下,匆匆走上前去,先是深深地鞠一躬,然后口气谦虚地说:"王老伯,您上街?家中必有急事。是有病人,对么?"

那老者抬眼看看,不认识。有些迟疑地问:"年轻人,你怎么知道老汉我姓王?"

年轻人指指面前的八卦招牌,自作介绍说:"学生自幼随家祖熟研子平六壬,二十岁即能卜出吉凶祸福,难道老伯姓氏还瞒得了学生!"

老者惊讶了!忙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病人?"

"学生不仅知老伯家有病人,还知老伯家的病人为妇女!"

"啊!"老汉更惊讶了。忙揉揉眼,上下打量一番年轻人,见他倒也清秀,面貌端庄,不像个江湖骗子。忙把他领到一个僻静处,说:"老汉家事不幸,果然如阁下所说,老妻偶患疾病,儿女又不在身边;请了郎中,这药还得我亲自去抓。不想您都卜得如亲眼所见,可见您学问不浅呀!好好,您就先替老汉卜一卦,看看吉凶如何?"年轻人一见老汉对自己很是相信了,便又胡乱问八字,相面貌,真真假假说一通似是而非的子平术语,老汉又皱眉、又点首,最后付了卦钱,这才又晃晃悠悠地走开。年轻人一天的饭钱有了,看看雪也下大了,西风更紧,刺面如刀,街上的行人更少了,他这才收拾招牌,转回客栈。

要问这位年轻人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来到京城又做起如此营生?话可就得说远些儿了--

渤海边上,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蓬莱,山临海,海依山,风景十分秀丽;城北不远的丹崖山巅有座俏俊去处,叫蓬莱阁,下临大海,凌空而建,素称"仙境"。古代传说蓬莱、方丈、瀛洲为海上三仙山,山上住着仙人和生长着不老药。"八仙过海"就指在这里。

蓬莱属于登州府,县城中生意买卖十分热闹,其中有一家杂货铺,名叫"安香斋",经营油盐酱醋、茶糖烟酒。店主人姓吴,名可成,为人倒也忠厚;妻张氏,勤劳善良,乐善好施,白天帮助丈夫照料小店,夜晚纺纱织布,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这张氏前年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十分欢喜,起了个乳名叫"道",排辈是"孚"字,家人连着叫便是"道孚"。道孚短命,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便夭折了。张氏又怀了孕,到了大清同治十三年三月初七(也就是公元1874年4月22日),即到了分娩期。吴可成怕照顾不周,来了的孩子再走,几天前便把店门关起来不经营了,一心照顾妻子。谁知张氏生产不顺,弄得吴可成三天三宿不敢离床,不能合眼。到初七这天晚上,可成累极了,便坐在妻子床边打了个盹。

这一打盹不要紧,竟梦见抗倭寇的名将、蓬莱同乡戚继光走到自己家中来了。县城内有戚家祠堂,祠堂边还有戚继光父子的总督坊,都是三百多年前朝廷给修造的。蓬莱人对戚家父子无不悉知、无不敬仰。吴可成见戚继光来了,忙起身去迎。忽然醒来,却是一梦。正值此时,夫人张氏又生一子。吴可成对妻子说:"适才我梦见戚继光将军到咱们家来了,恰在此时儿子降世,料想此子不凡。"全家大喜,四邻同贺。吴可成也是粗识文墨的人,知道戚继光有个雅号,叫"佩玉"。于是,便将此二字拆开,以"佩"字给儿子用名,以"玉"字给儿子作号。这个新生的儿子便叫"吴佩孚",号"子玉"。

父母对佩孚寄予厚望,六岁便送入塾中读书。佩孚好学,生性聪明,倒也进步很快。到了十四岁时,家遭不幸,吴可成一病亡逝了。此时除了佩孚之外,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文孚。孤儿寡母三人,生活渐渐困难起来。

吴佩孚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便自动不上学,到登州水师营当了一名学兵。可是,吴佩孚从小颇有抱负,不愿只为温饱。当学兵期间,又去拜登州的名儒李丕森为师,继续苦读。由于虚心好学,深受李丕森爱护。到了公元1896年,吴佩孚二十三岁,竟中了秀才,眼看着成了官场上的人物。

俟近官场的人和俟近乞丐不一样,总要学学官场上的气派。吴佩孚中秀才没多久,便染上吸食大烟的习惯,终日趔趔趄趄,出入烟馆。旧时的鸦片馆子,也分三五九等,吸鸦片人的,也是高下不一:官家、豪富,有人侍候,入雅座,吸足了躺一阵,再高兴了,找个唱曲的妮玩玩;一般流氓无赖,只能在大房间自炊自食,填饱肚子,调转身子便走,腰中空空时,总不免向老板低三下四说几句好话,"改日活翻了,再还上"。吴佩孚不是这两种人,官场还未入,无赖又不是,靠老爹的杂货铺赚几个钱,也只能过过一般的瘾。有一次,小铺生意不好,几天吴佩孚都断了炊。好容易从娘的钱罐里摸出几个铜板,又到当铺里当了两件娘的衣服,这才朝馆里走去。谁知,一般房间正赶上"客满",掌柜的一看是"吴大秀才",虽知他囊中不富,秀才总还是优人一等的,便领他进了"雅座"。

吴佩孚沾沾自喜,正摇头晃脑,腾云架雾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走进来。吴佩孚搭眼一看,认得,是当地的大土豪翁钦生,登州府里首户,表侄子正做着县太爷,是一个走路都横扫八邻的恶霸。吴佩孚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这翁钦生今儿高兴,在窑子里带一个小妮,让老板给他留个雅座"舒舒坦坦地玩玩"。谁知一进门碰上这个年轻人(不认识吴佩孚)扫了他的兴,便十分生气。眼一瞪,脚一抬,一边狠狠地踢去,一边狠狠地骂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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