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不计付出,不计所得,这是何等深厚的感情,居然发生在名噪天下的骠骑将军身上。刘彻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能对一名女子产生这样刻骨铭心的情感呢?千秋万岁,长乐未央,结心相思,毋见忘。
元朔三年的春天是个多事的季节,先是没有住上金屋的废皇后陈阿娇含恨死于长门宫,接着是天子娇婿匈奴太子於单水土不服、染疴身亡。二人身份不凡,对于他们的死,自然引来诸多猜测。尤其是於单的未婚妻子夷安公主在於单死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嫁陈阿娇的侄子、隆虑公主之子陈耳,更加令人瞠目结舌。只是,这桩仓促间举办的婚事终究还是未能替病重的隆虑公主冲喜,二人举行大婚后两日,隆虑公主便撒手西去。
但皇室的秘闻轶事远远比不上民间游侠行侠仗义的传说更悸动人心,人们的视线很快转到另外一位大人物的身上,他就是关东大侠郭解。
郭解意外在京师被捕后,立即被押送到廷尉交给张汤审讯。张汤本就以严酷知名,又正要借一件令天下人瞩目的大案子来讨好皇帝,遂令廷尉史王温舒等人彻底追查郭解的罪状。但追查的结果却令人沮丧,凡是涉及郭解的罪名都发生在皇帝春季大赦令公布以前。张汤犹不死心,又派王温舒快马赶去郭解的家乡河内轵县调查。
王温舒是阳陵人,年轻时以盗墓、杀人越货、抢劫路人财物为生,常常在月黑风高之夜以锤杀人而埋之。后来当上了小吏,因其性格暴虐,好杀行威,督捕盗贼卓有成效,得到张汤赏识。王温舒一到轵县,立即召集所有跟郭解结怨的人家到县廷,令他们诉说郭解罪状,其中也包括杨家。之前因为郭解迁徙茂陵之事,杨季主、杨昭父子相继被郭解侄子郭弃杀死,恨郭解入骨。即便如此,还是找不到郭解在大赦之后的罪状,而且称赞郭解的人远远超过了向官府诉说其罪状的人。
当时有本地儒生杨仕陪同王温舒调查案情,见状很是不解,道:“郭解专门做以奸犯公法的坏事,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说他是贤人呢?”王温舒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当日,杨仕在回家途中被人杀死,舌头也被凶手割去。王温舒断定是郭解暗中指使党羽所为,遂驰回长安,向张汤禀报。张汤令人从狱中提出郭解,严刑拷问杀害杨仕的凶手下落,郭解受尽苦刑,只称与自己无关。张汤遂逮捕传讯了许多来狱中探视的郭解门客,甚至连东方朔也因为与郭解交谈被召到廷尉问话,但这些门客无一例外都顶住了刑讯拷打,廷尉始终一无所获,案子遂成胶着状态。
几天后,京师又发生一桩灭门血案,郎官徐乐主仆三人包括一名车夫在家中被杀,舌头也被割去,情状如杨仕一模一样。只有一名老仆因陪同管敢到茂陵去向李广致谢而幸免于难。郭解被捕获后,徐乐曾被传到廷尉指证,长安坊里传言,说是徐乐举报了郭解,因为他所居住的大昌里正好在郭解藏身的黄棘里对面,而徐乐被杀,也是郭解的门客在替主人复仇。
由于徐乐是天子近臣,又死在京畿重地,他的被杀比杨仕之死更令人震动。皇帝初闻消息时即面色如铁。御史大夫公孙弘上奏道:“郭解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却动不动以睚眦杀人。即使他对徐乐和儒生被杀之事并不知情,但其罪恶比亲手杀人还严重,应当判他大逆不道罪。”刘彻遂下诏书诛杀郭解,诛灭其三族。
汉代采取秋冬行刑制度,死刑的执行须在秋天霜降以后冬至以前执行。这也是当今天子独尊儒术的结果,因为董仲舒“天人感应”学说认为,春夏以阳为主,万物生长,不宜刑杀;秋冬以阴为主,万物凋零,宜施刑罚,清理狱讼。但对于谋反、谋大逆、大逆无道这样的重犯,就是“决不待时”了。
汉律中,以夷灭三族为最重刑罚,犯人腰斩,父族、母族和妻族全部要弃市处死。郭解因为罪名太大,被廷尉加重判刑,即比腰斩还要残酷的具五刑。这是一种极端残忍的肉刑与死刑并用的刑罚,先在犯人脸上刺字,再割鼻子,然后砍掉左右脚,接着用笞杖或竹板活活打死,最后把头割下来悬挂在木杆上示众,剩余尸体则剁成肉酱。昔日秦相李斯被赵高诬告谋反,便是受具五刑、夷三族之刑。赵高担心李斯在行刑时叫骂,所以在押赴刑场前先施“抽舌”刑,即先将李斯的舌头割掉,使其言语不得。李斯被押到刑场后,反缚在木桩上,数名刑吏用钢针、铁凿等在他额头和两颊刻凿创口,再用永不褪色的墨涂在创口上,搓进肉里。接着又用泛着青光的刑刀将李斯的鼻子割掉,一代名相登时变得面目全非,人鬼不分,昔日名相风采荡然无存。接着刑吏将李斯按紧,用斧钺自膝盖骨下砍掉其双腿。李斯早痛得昏死过去,刑吏们再用荆条将其打死,最后用鬼头砍刀将已气绝身亡的李斯枭首,将头颅挂在城头高竿上示众。大汉立国以来,只有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受过具五刑,因为韩信事先已经在长乐宫钟室中被竹竿戳死,上刑场受辱的也只有他的尸体,真正活着受刑的只有彭越一人,受刑经过极为惨烈,彭越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据说其人“身具白骨而四眼之具犹动,四肢分落而呻痛之声未息”。
处决郭解的刑场选在东市。行刑的这一天,长安全城轰动,几乎是倾城而出。负责京师治安的中尉李息紧张之极,在主要大街上布满了全副武装的中尉卒,从廷尉通往东市刑场的必经之道上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按照惯例,犯人在执行刑罚时,要用“揭头”的方法注明其身份与罪行,即将罪犯姓名、罪状书写于木板之上,捆绑在身上,以达到羞辱的目的。郭解双手反缚,跪坐在厨车上,背上插着一根揭头。他连日饱受酷刑折磨,容颜极为憔悴。只是与围观的人群表情各异对比鲜明的是,他的神态极为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郎中令李广抱着小孙子李陵也挤在人群中,指着厨车上的犯人道:“乖孙儿,那个人救过你爷爷的命,你好好看看他的脸。”
李陵年纪还小,只是死死瞪着中尉卒手中亮闪闪的兵器,奶声奶气地“呀呀”叫个不停。李广叹了口气,转身命道:“回去吧。”
新收的侍从管敢却不愿意就此离去,又呆望了半晌,直到厨车和人流过去,才道:“郭大侠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赶去了右北平郡,他应该还躲在某个地方,不会这么容易暴露行迹。这样徐大哥也不会死。”李广叹道:“唉,这是他们的命啊。”
李广的心情也十分不好,闷闷回来茂陵,命侍从抱了李陵先回家,只带管敢一人来找东方朔。
东方朔正在院中饮酒,见李广进来,很是惊讶,忙起身相迎,道:“飞将军怎么会有空来我这个赋闲人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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