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胆

作者:吴蔚

阿盖见段功决然离去,始终再没有看自己一眼,颓然跌坐到地上。孛罗俯下身子,低声问道:“女儿,你不是很喜欢段功么?怎么突然又要下毒害他?”阿盖一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段功、孛罗率大军一路从容东进。原先明胜西追梁王时沿途占领了不少州县,本留有红巾驻守,明胜败走后,这些红巾也尽数退走,曾经风光显赫一时的红巾终只剩了明玉珍盘踞的中庆一城。

只是这些州县大多被大肆劫掠过,处处是残破之相,人烟荒芜。百姓们见到梁王领军回来,也不见得如何高兴,更不要说是欢迎,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倒是更愿意红巾在此。不过这些人从未见过大理军,十分好奇,不少人还特意赶来看热闹。

此刻又传来建昌部落击败进犯红巾的消息,段功料得明玉珍孤军深入,必然萌生退志,因而并不十分急于去收复中庆。这是他的一种策略,中庆城高池深,若红巾死守,经月难下,他不愿意拿手下将士的生命冒险。他想到之前明胜捕获杨胜坚之计堪用,也派出许多游哨化装成百姓,飞马赶去埋伏在中庆通往四川的必经之路上,预备捕到红巾信使,利用书信大做文章。

不日到达安宁州,已进入中庆路辖区,距离中庆城不到百里。占据安宁的红巾早几日已望风而逃,安宁为中庆西部门户,红巾亦弃城而走,可见明玉珍只打算集中兵力,困守中庆一隅。

安宁有著名的朱砂温泉,远远胜过唐明皇之玉莲池,因而有“甲天下”的美名,是来往商旅最喜聚集之地。然大军进城时,全城萧然,如被寇盗。城中所有青壮年男子都不见了,或是自愿,或是被挟持,均加入了红巾。好好一座城池,只剩了一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女人和汉子,再无半分昔日中庆门户的繁华景象。

安宁知府衙门倒是完好无损,段功、孛罗便直接进驻。安宁知府姓董,出身滇中大族,是世袭的知府,他本来已经在红巾进城前逃脱,却想起一处别宅中还藏有许多金银珠宝,舍不得丢下,又偷偷返回安宁,结果被红巾擒住杀死,尸体一直悬吊在知府衙门前牌楼下,风吹日晒,血肉早已经腐烂,露出骷髅的凄凉样子来。孛罗命人将董知府放下来安葬,眼前情景固然令人痛惜,可只要想到再回到中庆更不知是何等惨状时,心中更感惶惶。

段功尚惦记行省都镇抚司镇抚刘奇到安宁是否寻到陈惠,正要派人去打探,忽见刘奇赶来拜见,不免惊奇万分。原来刘奇到达安宁日久,却打听不到陈惠下落,红巾进城时确实开狱释囚,陈父因年老体弱当堂释放,陈惠则被挟裹加入了红巾,派去跟随明胜西追梁王。不过后来又有人在安宁城中见到陈惠,他从红巾军中设法逃跑,回来安宁寻到父母后,担心又被红巾抓去当兵,所以带父母躲进了安宁东面的太华山。大山茫茫,刘奇带人找了数日,毫无头绪,后来听说明胜被段功击败,守卫安宁的红巾也退回中庆,料到山中清苦,陈惠必带父母回家,因而回城守株待兔,果然在昨日等到了陈惠。陈惠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年迈病重的父母,刘奇无奈,只得命人绑起陈惠,强行带走,陈父受到惊吓,从床上滚下,就此跌死。刘奇见闹出这等惨剧来,心中颇感愧疚,便命人解开陈惠,让他先葬父再说。

孛罗听得刘奇离开楚雄多日却没有办好事情,大怒道:“来人,将刘奇拉出去砍了。”刘奇昂然道:“我是朝廷命官,堂堂行省都镇抚司镇抚,不受梁王府辖属,大王无权杀我。”孛罗怒火更盛,紫色面皮上笼罩了一层黑气,看上去十分吓人。他自怀中取出金印兽钮,高高举起,道:“本王受朝廷重托,监督行省一切事务,我以梁王金印杀你,何人敢不服气!来人,速速将刘奇拉出去斩了。”刘奇也不求饶,不待侍卫来拿,自己便朝外走去。

段功道:“且慢。大王请息怒,如今中庆未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让刘镇抚戴罪立功。”孛罗道:“刘奇已耽误大事,如何个戴罪立功法?”段功道:“大王发怒,无非是刘镇抚耽误了离间朱元璋和陈友谅一事,其实这件事目下已经大起转机。我派出的游哨传来消息,说是朱元璋已经开始对陈友谅采取行动,两方各自调遣兵马,预备在鄱阳湖决战。”

原来朱元璋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他夹在张士诚和陈友谅之间,早就担心张、陈合力夹攻他,决意抢先各个击破。正如杨智所料,他先要对付的正是陈友谅。朱元璋部下康茂才原是陈友谅旧部,与骁将康泰是堂兄弟,他便指使康茂才写信给陈友谅,假称愿为内应,献出应天府。陈友谅果然中计,认为机不可失,忙调回正南下云南的康泰部,转而进攻朱元璋,结果康泰完全进入了朱元璋事先布好的圈套,在龙湾大败。陈友谅知道事情究竟后,勃然大怒,集结重兵,发誓要攻下应天,将朱元璋和康茂才碎尸万段。他全力对付朱元璋,自然再也顾不上援助明玉珍,明玉珍另两路大军均被大理击溃,退回四川,他可以说已是孤掌难鸣。

孛罗这才转怒为喜,命人将刘奇带回来,道:“念在信苴为你求情,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准你戴罪立功。”刘奇道:“多谢信苴,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段功问道:“刘镇抚,陈惠可还在家中?”刘奇道:“是。我派了人守在他家里,寸步不离,他父亲新亡,母亲病重在床,谅他无力逃走。”段功道:“那好。你再去陈惠家,想方设法将他请来军中,只是有一点,须得让他自己心甘情愿跟随你来,不可使用武力。你若能办到,便可功过相抵。”刘奇为难地道:“这如何能办得到?他如今视为我杀父仇人,一见我就要上来拼命。那小子浑身蛮力,好几个人才能拉住。”段功道:“若是不难办到,也不敢劳刘镇抚出马。”刘奇只觉得此事实在太难,正迟疑间,忽听得孛罗厉声喝道:“还不快去!不将陈惠带回来,提头来见。”只得应道:“遵令。”自带了人手,重新赶去陈惠家。

当下大军在安宁驻下。孛罗对段功着意讨好,特意带他登上城墙高处,指着东面太华山道:“太华山东南有一座罗汉山,本王在半山建有避暑行宫,背倚翠屏,上载危岩,下面即是浩渺滇池,堪与恒山悬空寺比肩。等到克复中庆之日,本王要在行宫大开盛宴,一来为信苴庆功,二来将小女阿盖当众许配给你,让天下人知道梁王、段氏本是一家。”段功道:“大王盛情,段某铭感于心。只是,大王许配阿盖公主一事,还望大王斟酌。”孛罗先是愕然,随即不快道:“莫非信苴嫌小女丑陋,配不上你大理总管?”段功忙道:“阿盖公主身份高贵,貌若天仙,我怎敢嫌弃公主?只是我年纪比她大许多,怕是耽误了她。”孛罗这才释然,道:“信苴正当壮年,正是大有可为之机。小女嫁得如意郎君,本王也得一佳婿,岂不两全其美?”

孛罗此番落难红巾之手,手下兵力消耗大半,就算重新夺中庆,也只是空有梁王的架子。如今中原腹地尽为反贼占领,互相混战,大元朝风雨飘摇,他虽爱惜女儿,却也知道要在此乱世中生存,非得重建一支军事力量不可,如果将段功笼络在中庆,借助大理精兵的威势,云南可暂保一方平安,他再趁机招兵买马,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但眼下一切的关键还是段功,必须要将他留在中庆,倚为后援,如此,非得牺牲女儿不可,况且女儿似也对段功有情,更是天赐良机。

段功自然猜不到梁王如此深谋远虑,还要推辞,孛罗不由分说地道:“信苴不必再推谢。你与小女郎才女貌,当是一段千古风流佳话。本王会立即向朝廷上书,请求封你为驸马都尉,兼任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以后你我翁婿二人合心,其力当可断金。”段功一呆,孛罗却已经哈哈大笑,自下城墙去了。

过了几日,段功派去中庆北面埋伏的游哨捆回了一名重庆赶往中庆的红巾信使。羽仪上前取下那信使头上黑布,挖出堵住嘴巴的破布,段功一见,颇为诧异,道:“原来是你。”

原来游哨捕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曾跟随邹兴出使大理的姬安礼。姬安礼颇感难堪,便低下头去。段功几次问话,他只以沉默回应。段功看了看他身上搜出来的书信,便将他交给施宗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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