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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坐以待毙,给几家报刊专栏投稿,都是乱七八糟的随笔。顺子的破电脑的惟一功能是听音乐打字,连个软区也没有,我只好写在纸上,改好了拿到小区外的打字室打好,再从那里通过Email投稿。
第一稿是关于“流氓”这个词汇的语义变迁,以叔夷、伯齐、梁山好汉、竹林七贤等历史人物为例,反观自己的命运,发表在一家国家级大报上,区区两千字,稿费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五,马上发稿费。这是我在北京挣的第一笔稿费。我请齐顺子和燕子在外面奢侈了一把。第二篇是《来京目的》,写外乡人初来北京的尴尬。刘姥姥拿大观园当自个家,园里人却拿她当笑料。
天宝看过我两次,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身残志坚的青年,看完样报感慨:“你还能静下心来写这些玩意啊?”
“我总得吃饭啊。”我伸着懒腰,“人生如阴茎,能曲也能伸。”
他勃然大笑,连声称妙。我和他讨论了一些专栏话题,他给出建设性意见,还推荐我给一家时尚类杂志写稿,稿件可上万字,稿费也可观,恰好他一个老同学在那儿兼职。我很犹豫,这地窖里营养不良的外乡人,哪写得了那类小布尔乔亚啊?写点流浪指南生理极限或畜牧知识啥的还差不多。
“别找客观原因。你不是说那啥——能曲也能伸吗?”天宝笑,“靠写字吃饭的人,文笔也得能屈能伸。”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临走时,天宝不由分说给我留下一千块无息贷款,两天后又带我见了他女同学秦京京,为我争取了一篇介绍时尚运动的特稿。一周内缴稿。看在天宝面子上,稿费开到三千。我兴奋又畏缩,天宝替我答应下来。出门后,他责备我:“在北京混绝对不能说不会,你不会马上有人说他会。”
“现眼了咋办?”
“那也是现我的眼。”他笑说,“所以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现在竞争多激烈啊!别忘了,这儿是北京!我跟你这么说吧,北京这地儿,就是一看大门的守电梯的拉皮条的,都是有路子的,不信你去试试,不一定要你。”
对此我深信不疑。为了这三千块钱,我开始去网吧查资料,交稿后一次通过。半月后我就拿到三千元,扣掉的那五百多,是我这个外乡人奉献给“巴黎人”的第一笔税金。我立即归还了天宝的那一千块借款。
此后我就给报刊撒撒“胡椒粉”打发日子,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这个让文化盲流们聊以自慰的名分,居然可以勉强维持一个外乡人在巴黎的卑微生活(十年后的今天,物价飞涨,稿费原地踏步,可想当下同行们多艰难。)。有空时和天宝打打台球喝点酒,偶尔也和李皓、杨星辰见个面吃顿饭。李皓的日子一如既往,每天守着键盘翻译资料。杨星辰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势不可挡地挤入了先富起来的那一小撮人,忙得不可开交,以致于见面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每个异乡人都在拼命打拼,这个城市过于庞大,见个面并不容易,更多是在电话里英雄惜英雄。
其实我完全可以像李皓一样,找个翻译公司啥的,过上小白领捉襟见肘的小日子还是没问题,但我始终没去找,在戴着镣铐跳舞和负重而行之间,我始终偏爱后者,受虐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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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被美国一所不错的大学录取,签证也拿了。其他几个也一样,连那个连吃十多个苹果差点肚皮爆炸的广仔也拿到Offer了。我一点也不吃惊,只要脑子不太笨耐心足强脸皮足厚,“纽东方”学员一般都可以成功溜出东方奔向西方。
牛胖子成功混上“纽东方”讲台。当初在奶子房看他的求职信时,只是付之一笑。“纽东方”讲台上虽然屡屡出现形迹可疑的怪物,毕竟都是应试教育下的标准件。随便去“幸运250”现场拉个人问问,一个连高中都没上完的混混的归宿在哪里,十有八九都会说建筑工地、筛沙场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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